博弈论模型下的东北亚

　　最近，东北亚紧张局势，甚至有人在讨论有无爆发战争的可能性。

　　会不会发生战争呢？在相关学术研究领域，对与战争问题的分析，现在倾向使用博弈模型工具。美国政治学家Fearon在1995年的一篇论文提供的博弈模型让战争发生的原因一目了然，瞬间改变了整个国际关系学界的研究方向，并使得博弈论成为这一领域的主流工具。

　　简单介绍下这种模型：不妨把战争想象成一种由实力和其他不可控因素共同决定的抽奖。实力只表明打赢的概率（实力越强胜算越高），但不能保证最后结果。假设战争双方争夺的资源价值为100亿元。战争后甲方赢得该资源的概率是0.7，乙方赢的概率当然也就等于甲方输的概率，也就是0.3。所以甲方的预期收益是70亿元；乙方的预期收益是30亿元。双方的预期收益加起来应该正好等于所争夺的100亿元。但是打仗都是有成本的，双方都要花钱都要死人。也就是说甲方的排除成本后预期净收益必定小于70亿元，乙方的预期净收益必定小于30亿元。

　　那么，干吗不打仗之前就把这个资源三七开给分了呢？

　　Fearon于是提出一个疑问，既然三七开对双方都有利，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战争？人们第一直觉可能是：“人就是非理性的，头脑发热就打起来了。”但是请注意，在解释政策现象时，千万不要随便诉诸非理性。一个人能混到国家元首或军事指挥的位置，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赢得众多力量的支持，怎么会是个感情用事之人？意识形态狂热完全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Fearon于是根据这个模型穷尽了三种战争可能爆发的原因。第一种，信息不对称。我们之前假设乙方胜的概率恰好等于1减去甲方胜的概率。但是双方所持的关于胜率的信息可能是不一样的。战争发生的最常见的一个原因就是，由于信息不对称双方至少一方高估了自己。第二种，可信承诺问题。如果双方的军事力量非常透明，没有信息不对称问题，战争还会不会发生呢？前面模型里还有一个假设，就是三七开以后博弈就此结束。但现实中，得三成的那一方会担心：另一方会不会借助他拿到的七成扩充实力，过段时间再提出更多的领土要求，直到我被彻底吞并？总之，我打与不打都是死路一条，早打还有一线生机。伊拉克战争是个很好的例子：它对双方都不利，但是双方都无法妥协。萨达姆知道一旦公开军事设施，他的很多秘密（无论军事上的还是政治上的）都会曝光，从而可能比打仗死得更快。美国也不敢同意保持现状，即使萨达姆暂时答应不搞化武，以后有了怎么办？也就是说，双方均无法提供保证对方安全的可信承诺（即使他们想提供），故只好兵戎相见。

　　还有第三种逻辑上的可能性，争夺资源的不可分隔。这一点Fearon自己也承认只是逻辑上的，并没有实证上的价值，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不能货币化的。只要能货币化，就必然可以三七开、四六开。那么，具体到现在的东北亚局势，用博弈论模型理解，目前最需要关注的就是所谓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和可信承诺问题。首先，相关国家信息不对称的风险依然存在。不过，有情报技术条件下，双方的胜率应该说比较透明。但是不确定性较强的因素无非是中方的态度。其次，相比信息对称问题，可信承诺问题更有可能成为触发战争的条件。对美韩来说，拥核的朝鲜必会提更多要求，使任何协定变成废纸；而弃核对朝鲜来说，又意味着将来一旦韩国决定停止援助自己毫无办法。克里访华反复强调所谓“互信”，也是基于这个理论。没有更高一级的执法机关，国与国之间无互信则不可能有真正的协议，而互信往往又是由贸易所支撑。在目前东北亚的情况下，要解决这一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朝鲜发生变化。

　　作者系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政治学博士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