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合作中的基本问题

庞中英 特约撰稿人

　　“金砖国家要做到大体同心协力，需要找到超越现有存在的理由，把它们的合作建立在共同的政治远见、政治理想、政治意志和政治决定上。”

　　以南非金砖峰会的成功为标志，金砖合作的第二个五年开始了。到底如何看待金砖合作的一些基本问题？

　　第一，金砖合作是发明“金砖”一词的人最先主张的吗？

　　就字面而言，金砖一词来自西方，但是，金砖合作的理论与实践却完全是非西方概念，与金砖一词的发明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金砖合作的专利属于各个金砖国家，因为金砖在当初仅仅是华尔街为基地的全球投资银行的几个缺少内在联系的“新兴市场”。西方没有也不可能主导促进这些分散的“新兴市场”之间的横向联系。

　　发明金砖一词的美国高盛公司原首席经济学家奥尼尔，尽管认识了金砖各国作为“新兴市场”的极大价值及其潜力，金砖各国的发展，早已大大超出他在2001年时的预期。而且，当时，他没有、也不可能从全球地缘政治和地缘战略的角度预见到从西方角度看几乎不可能的金砖合作的兴起。

　　第二，金砖合作是对现存国际经济治理和国际经济（金融、贸易）制度的挑战吗？

　　把金砖合作评价为对现存全球经济治理的挑战，如果不是故意制造金砖合作与西方的冲突，挑拨金砖合作与现有国际金融机构的关系，就是高估、夸大金砖合作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重要性，误解了金砖合作与现存全球经济治理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金砖各国均是世贸组织、国际货币基金、世界银行、二十国集团的重要成员。也就是说，现存全球经济治理机构等也是属于金砖国家的。中国在最近一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增资中，提供的金额大于拟议中给金砖外汇储备的数额。

　　金砖目前和将来的合作，也完全不足以挑战现存国际金融组织。例如，金砖储备，资源有限，只有千亿美元，还不足最近一次IMF增资欧洲国家提供的数量。

　　不仅中国，而且其他金砖国家，并没有意图把金砖商业理事会打造成小世贸组织、金砖银行为小世界银行、金砖货币合作为小国际货币基金。但是，比西方国家更缺少国际合作平台和机制的金砖国家由此多了一个重要的选择，例如，可以通过金砖银行促进发展，可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之外应急。

　　与挑战论的普遍评价不同，金砖合作正在推动现有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改革。金砖合作走到今天，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之的初步反应还算积极，提出与金砖国家合作。这表明，金砖合作正在为全球经济治理注入“正能量”。

　　第三，金砖合作何以可持续？

　　不得不看到，形势总是比人强，金砖各国和它们的合作也总是要面对许多新的世界变化和挑战。例如，美国等的“能源革命”或者“能源独立”对金砖国家之间的能源合作注入了变量。美国不仅组织跨太平洋（601099）伙伴关系，而且与欧盟展开跨大西洋（600558）自贸协定谈判。

　　有三个组织的发展经验和教训可以协助我们促进金砖国家合作。第一个是上海合作组织。上合组织在一开始也遇到了西方为主的不看好的评论和评估，但是，10多年下来，上合组织不仅存活下来，而且取得巨大的成就。第二个就是1997-1999年所谓“亚洲金融危机”后诞生的“东盟加中日韩”合作（即“东亚合作”）。东亚合作诞生在危机时刻，深陷金融危机的一些东盟国家和韩国，在西方和西方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隔岸观火、不施援手的情况下，特别需要东亚合作。然而，当那场危机逐步远去，尤其是在美国所谓“重返亚太”以后，东盟对“东盟加中日韩”的合作需要大大下降，不再谈论“东亚地区主义”，而是利用其周边和其他地方的大国对其的兴趣，形成了一个个以东盟为中心的双边框架，尤其是，东盟一些国家似乎坚定地支持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计划，听任该计划取代“东亚合作”。第三个就是二十国集团。二十国集团诞生于1999年，当时世界各地，除了东亚爆发金融危机，俄罗斯、土耳其、墨西哥等地也发生了金融危机，在德国和欧盟的推动下，形成了二十国集团。2008年，在美欧也爆发金融危机后，二十国集团旋即升级为领导人峰会，成为在全球经济巨大危机的关键时刻的有效“危机管理”机制。为了利用“新兴大国”的资源，西方甚至不惜开出空头支票，承诺二十国集团是“主要的国际经济合作平台”。然而，由于西方不负责任的“反危机”的“刺激”经济政策，二十国集团内部差异日益明显，凝聚力严重下降，未能实现有效的全球宏观经济政策协调与合作。

　　金砖国家要做到有效的合作，应该从上述三个历史经验中借鉴。上合组织的成功可以增强金砖合作的信心，尤其是，中俄合作是上合组织成功的关键，如今，中俄一定要在金砖合作中再次联手合作，成为金砖合作的关键。东亚合作和二十国集团的衰落或者失去势头，正是金砖合作必须避免的。目前西方继续深陷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复苏脆弱乏力，破产即使没有发生在国家层面，也发生在国内地区和中心城市层面。在这种不利的全球经济环境下，金砖合作可以理解为机会主义的抱团取暖。由于金砖各国之间的差异确实很大，同床异梦是客观存在，一旦世界经济形势好转，加上西方各个击破、分而治之，金砖合作存在重蹈东亚合作或者二十国集团覆辙的危险。

　　如果我们善于从历史中学习的话，欧盟国家合作也可以为金砖国家合作提供借鉴与信心。欧盟的合作之所以能够在曲折中前行，克服了一个个重大的挑战与危机，就是因为欧盟建立在欧洲地区主义的基础上。英国《金融时报》首席评论员菲利普·斯蒂芬斯在一篇重要评论中指出：在英美普遍存在的“唱衰欧元”者犯下的“最明显的错误”在于“低估了欧洲各国领导人保持局势稳定的政治意愿”。

　　金砖国家要做到大体同心协力，需要找到超越现有存在的理由，把他们的合作建立在共同的政治远见、政治理想、政治意志和政治决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