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约翰逊德国的黄金错觉

　　德国的黄金正在移动。自正式黄金交易变得较为透明以来，德国央行第一次表明将把很大一部分黄金持有量从法国和美国移回国内。乍一看，这不过是货币内政。但为什么是现在？

　　一种可能是，德国决策者认为我们正在迈向各自为政的情景——用自己的政策捍卫黄金是唯一有意义的东西。

　　但这一解释实在太过牵强。如果德法之间或德美之间的金融信任崩溃，那么我们面临的问题将远大于把一国的黄金放在哪里。国际贸易将崩溃，主要跨国公司将难以出售产品。把黄金藏在国内而不是纽约联邦美联储金库里对这一情况根本无济于事。

　　德国是认为其黄金会被制裁或遭遇某种程度的没收，就像有时发生在流氓国家的情况那样？这也难以令人信服。伊朗和委内瑞拉被世界唾弃是因为它们长时间的作恶。相反，德国是民主世界的中流砥柱之一，而且这一点并不会发生改变。

　　或许德国央行预测长期国际偏好将远离美国，希望对此未雨绸缪。这一看法有点道理：未来美元作为储备货币和安全港的重要性会下降。美元资产储备持有量（主要持有者是各国央行）在1948年时相当于美国GDP的2%左右，1968年也在相同水平。如今，这一比重至少在15%，有人预测高达30%。

　　该比重的上升很大一部分来自中等收入国家的繁荣和经常项目盈余。当你向世界卖出的东西小于买进的东西时，你就会累积对世界其他部分的债权，并且你需要决定以何种形式持有这一债权。

　　目前，全世界持有了大量的美元资产，未来几年趋向多元化一点都不令人奇怪。关于人民币国际地位崛起的讨论不绝于耳，我的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同事萨博拉曼尼安（ArvindSubramanian）在这方面做出了相当有意思的成果。

　　但移动德国的黄金对这一点鲜有帮助。真正有帮助的是让欧元坚挺起来——即让投资者确信，这一共同货币拥有光明的未来，因为它有强大的货币、财政、金融和政治联盟做后盾。当人们看到这一点时，黄金的地理位置完全不值一提。

　　德国政治精英似乎认为他们回到了金本位时代。但是，即使果真如此，有意义的也是你拥有多少黄金，而不是你把黄金放在哪里。

　　更宏大、也更令人担忧的趋势是中央银行业务的政治化。德国政治领导人越来越不信任欧洲央行，对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也是颇有微辞。

　　德国这一举动的背后是对通胀前景的担忧。但真正的担忧不是通胀本身，即价格可能在今年或明年出人意料的大幅攀升，而是各国央行发现通胀来临时已经太迟了，这将造成通胀预期的剧烈提高。

　　然而移动黄金对保证通胀可控或改变央行行为方面也是无济于事的。货币和黄金的联系在1971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决定中止各国央行美元和黄金的相互兑换时便已不可逆转地切断了。此后，我们便生活在纯粹法币的货币制度中，这意味着我们的钞票价值并不由黄金或其他任何实在物体作支撑。这一货币制度只有在央行保持通胀可控承诺可信的情况下才能成功。

　　因此，德国政客大概是受到了严重的黄金及其所在地重要性错觉的毒害。但他们对欧洲央行政策的担心是正确的：为欧元区政府提供无条件信用不可能让这些政府变得更加谨慎。无条件提供信用（fiscaldominance）是真正的威胁，它会破坏货币政策，并让通胀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德国的黄金疯魔症没有现实基础。其对任意妄为的货币政策的担心则有现实基础。

　　西蒙·约翰逊是MIT斯隆管理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