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保护制度缘何失效

　　6月3日，吉林省长春市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发生特别重大火灾事故，造成120人遇难、77人受伤。

　　企业漠视员工的生命和安全，绝对不能容忍，但资本的本性从来就是只要有利润，就不怕承担风险，所以，这家企业在安全设施和逃生准备方面的种种不足，并非不可“理解”：只要火没烧到老板和高管自己的头上，他永远不会害怕安全生产上的任何漏洞。相反，对员工可能利用安全制度获取的任何一点好处，特别有可能影响企业利润的任何一点“漏洞”，都会想方设法，甚至不惜违背安全生产的法律，也要将其堵上。如此说法尚未得到最后证实，但其逻辑却符合常人对一些奉行“高压式管理”的企业做法的理解，因为此前已有多起服装厂起火，工人就因为车间被锁或窗户被封而死伤惨重。

　　企业主拿员工生命做筹码来赌企业利润，最后却因小失大，输掉了一切。中国企业家中像这样冷血地对待生命、狂妄地无视责任和侥幸地处置风险的人员还不少，资产和财富的增加尚未改变他们的生活态度和经营策略。能对他们起到制约作用的，除了天塌下来般的事故，就只有外部的监管和强制。事实上，关于安全生产，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有明确法律规定的，即便纯从技术上讲，一个人员密集的车间应该留出多少通道面积，确保多少人员流量，最有效的撤离动线应该如何设定，消防设施又该准备多少，放置在哪些位置，都有现成的标准可以参照，至于安全通道必须保持畅通，则是基本常识。既然企业主不受规则的制约，而法律和技术准则又不可能自动生效，那就只有相关政府部门出场，如果警告没有效果，就必须采用强制手段，勒令停业整顿，等到其满足了安全生产要求，才允许重新生产。要真能这么做，6月3日的火灾或许就可以避免了，无论员工、企业主，还是当地政府都不会受到如此大的损失。可是良好的假设并未成为现实，因为在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混乱的车间里，看不到任何部门或机构检查和监督的痕迹。在事关员工生命安全的事项上，职能部门放任企业大胆冒险任意而为，从这个意义上说，断了那些员工最后一丝获救希望的，不是那把有待核实的门锁，而是疏于监管不负责任的官员。

　　30多年来，中国取得了巨大的经济发展成就，这是举世公认的。但各级政府埋头GDP，一味注重效率而彻底忘记了公平，整个政府乃至国家都成为一个“超级大企业”。在一些官员那里，无论企业主还是工人，都只是“生产要素”，而不是具有主体地位、享有法定权利的人。固然官员们对企业主常常表现出比对工人更多的尊重，那首先也是因为企业主作为资本的人格化，能够带来拉动GDP增长的投资而已。人的本质属性在官员的“唯GDP主义”的价值观中被消解，从恶意欠薪到重大事故等各种侵犯职工合法权益的事件因此层出不穷，吉林这次火灾及其死伤惨重的后果，不过是这条逻辑的极端体现。

　　市场经济本质是法治经济，企业违反有关法律，无视职工安全，不可能用自律或者道德谴责来纠正之，只有依靠法律和在法律内的劳资协商来解决。问题在于，除了上述地方政府因为热衷招商引资，过度维护企业利益，可能导致法律闲置之外，现有的工会组织在职工维权方面的职能弱化，也使得职工无法通过组织化方式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包括对生产安全的要求。所以，真要把事关职工生命的生产安全落到实处，首先要政府转变观念，持守公平正义，维护劳资关系的平衡和谐，也需要公众能有效地监督政府依法行政，使后者不能在安全等问题上持消极态度，置职工安全于不顾，片面追求GD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