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Q大战再审 腾讯360的三年角力

　　对于360起诉腾讯垄断一案，11月25日，奇虎360公司董事长兼CEO周鸿祎在清华大学演讲时说：“如果腾讯赢了，那中国的互联网就输了。”

　　11月26日，奇虎360上诉腾讯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早上不到7点，媒体记者、行业专家等开始陆续抵达现场，准备参加庭审。约8点，360和腾讯相关人士先后抵达。双方律师都拖了一口大箱子，装着相关材料证据。

　　当天，中央电视台，湖南卫视对这一庭审进行了部分现场直播，这在中国互联网行业前所未有。这个审判被称为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世纪审判，除了腾讯、奇虎360两家公司在中国互联网领域的巨大影响力外，最关键的是，这一审判结果将确定中国《反垄断法》在中国互联网领域内的适用原则，以及对于市场垄断地位如何定义。

　　2010年春节前后，腾讯发布QQ医生，并升级为电脑管家，与360的安全卫士展开直面竞争，360所有的产品与业务均基于360安全卫士搭建，这等于动了奇虎360生存的根基。2010年9月27日，360推隐私保护器监控QQ，10月27日，360再推软件工具“扣扣保镖”，用户选择卸载QQ广告。

　　QQ软件对于腾讯，就如同安全卫士对于360，双方被逼入死角，各出狠招。

　　战斗以产品角力的方式率先打响，三年延宕之中，历经公关大战，诉论大战，行业称之为3Q大战，金山网络、百度、金山软件、小米科技等公司悉数卷入，因此也被称为中国互联网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世纪审判

　　公关战与诉论战并行。庭审当日早上，奇虎360发布了公开信。“如果腾讯做了同样的产品，你怎么办？”公开信以这样一个问句开头。360在文中指责腾讯“模仿、抄袭、交叉补贴的手段入侵到创业者的生存地带”，破坏了市场公平，极度压缩了互联网创业者的生存空间。

　　此次庭审中，争议焦点包括五个方面，涉及22个具体问题。

　　第一个焦点是如何界定相关市场？第二个焦点是腾讯（具体产品即QQ即时通讯软件）是否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第三个焦点是腾讯（二选一的市场竞争行为）是否构成反垄断法所禁止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第四个焦点是民事责任如何承担？奇虎360提出了1.5亿元赔偿请求。第五个焦点是一审法院（广东省高院）是否程序违法？主要指引入未经质证的证据。

　　一审过程，即时通讯市场被界定为包括QQ、微博、Skype、MSN、雅虎通等产品，引入这些产品后，腾讯并不具有市场支配位。在这样的界定下，判定腾讯“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诉求也不成立，奇虎360的请求被驳回。

　　360坚持认定腾讯在“3Q大战”期间滥用了市场地位，奇虎360相关人员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3Q大战当晚，包括360安全卫士、360安全浏览器等360产品装机量下降40%，如果不具备市场垄断地位，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周鸿祎坚持腾讯垄断，腾讯除了利用市场垄断地位打压奇虎360外，也打压其他创新的互联网创业型公司。

　　周鸿祎以前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时将这一审判与网易当年诉微软垄断相提并论，1997年，微软推出浏览器IE，当时网景在浏览器市场拥有最大的市场份额，微软当时的做法是在Windows中捆绑IE。

　　由于Windows操作系统的垄断地位，结果可想而知，网景全线溃败。网景于是起诉微软。这一审判直至2002年才结束，结果以网景胜诉落幕。

　　这一审判被称为IT行业的世纪审判，对于美国IT业的发展至关重要，因为这一判决的原则是保护创新的小企业，而不是垄断的大公司。

　　周鸿祎认为：如果没有这一审判决，美国在微软之后不会有雅虎，雅虎之后不会有谷歌，谷歌之后不会有FaceBook。

　　三年角力

　　在最高院开庭之前，双方已经斗智（产品、法律）斗勇（公关与宣传）三年。即使最高宣判公布，3Q大战的战火仍然不会熄灭。

　　回忆事情的起因，周鸿祎这样解释：“当年（2010年）腾讯抄袭我们，我就想推一个产品，让腾讯不敢抄。”周鸿祎分析：QQ有两个功能，一个是聊天，一个是每天看广告，不看广告必须交10块钱变成腾讯会员。

　　周鸿祎决定：我推个扣扣保镖把广告滤掉，不看广告是天经地义的，凭什么交钱呢？另外，腾讯不会抄扣扣保镖，因为这无异于自宫。

　　在这一背景下，马化腾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性，即要求用户在360的产品与腾讯的QQ即时通讯之间进行二选一。3Q大战就这样爆发了。

　　360推出扣扣保镖后不久，2010年10月14日，腾讯宣布正式起诉360不正当竞争，拉开了长达三年的诉讼帷幕。2010年10月27日，腾讯、百度、金山软件等公司联合呼吁行业不与360发生任何形式的合作。

　　2010年11月4日，360宣布服软，通过弹窗宣布召回扣扣保镖，2010年11月21日，工信部通报批评奇虎360与腾讯，两家公司限即致歉并恢复了软件兼容，2010年11月24日，360起诉腾讯侵害名誉权，这是双方的第二次诉讼。

　　2012年，腾讯反诉360扣扣保镖不正当竞争，这是双方的第三次诉讼。2012年11月，360向广东省高院提起针对腾讯的反垄断诉讼，这是双方进行的第四次诉讼。腾讯反诉360扣扣保镖不正当竞争将在不久后开庭审理。

　　2013年4月25日，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奇虎360构成不正当竞争，并赔偿原告500万元。奇虎360不服，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

　　周鸿祎此前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时曾透露：奇虎准备推360安全卫士时，周鸿祎曾与马化腾见过面，说过推免费杀毒软件的事件。那时候，周鸿祎与马化腾还是好朋友，与马云、李彦宏之间却有极大的过节。

　　周鸿祎预计马化腾、马云（阿里集团）、李彦宏（百度）之间必有战争，推杀毒软件可以从底层遏制马云、李彦宏。马化腾当时的结论有二：一是杀毒软件市场水太混乱，不愿意轻易去碰；二是免费杀毒没有市场前景。

　　上述会面的两年后，360安全卫士装机量突破1亿，在360的基础上推浏览器，再在浏览器的基础上推网址导航，产品的市场空间，赢利模式已经摆在眼前。也就是在这时候，马化腾决定进入这一市场，推出电脑管家。

　　周鸿祎觉得马化腾要抢自己的饭碗，而且他认为腾讯具有垄断市场地位，一定抢得走自己的饭碗，于是决定下狠手，推出隐私保护器与扣扣保镖。

　　野蛮生长

　　与美国的世纪审判不同，美国的世纪审判只有输家，没有赢家，网景在官司中拖死了，微软虽然避免了被拆分的命运，却失去了敏锐的进攻能力。

　　在中国互联网行业世纪审判过程中，至目前360与腾讯都是赢家。

　　3Q大战之后不久，2011年3月30日，360成功登陆纳斯达克。当时360的产品是免费软件与安全浏览器，这两款产品都没有很好的赢利模式，在投资者那里很难获得高估值。3Q大战成为360上市路演的最大背景与背书：在中国互联网市场，腾讯是第一大客户端公司，360是第二大，腾讯当时市值500亿美元。

　　即时通讯在美国也没有很好的商业模式，腾讯都拥有了如此巨大的赢利能力，360同样也可以。从赢利能力这一点来说，360没有忽悠投资者。今年11月25日，奇虎360发布了第三季度财报，奇虎360营收达1.879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的8400万美元增长124%，超出华尔街分析师平均预期。另外，净利润达4450万美元，相比去年同期的1290万美元增长250%。

　　美国投资者看不懂奇虎360，但可以看懂腾讯，这是360成功上市的背景之一。随着360业绩上涨，再加上后来的“3B大战”，“小3大战”，360身上的题材越来越多，给予投资者的想象空间越来越大，股价一路攀升。

　　至目前，360市值已经突破了100亿美元，在中国上市的互联网公司中，仅次于百度、腾讯，计入未上市的阿里集团，360已经成为中国市值第四大的互联网公司。

　　3Q大战同样激起了腾讯的危机感。马化腾当时十分震怒，称这是腾讯帝国建立以来遭遇到的最大危机。在2012年的互联网大会上，马化腾高呼，“我是坚决反对假借用户之名，利用安全进行一些行为”。

　　3Q大战之后，微信异军突起，击败雷军二次创业最看重的米聊，成为中国移动互联网时代最大的传奇。此外，腾讯入股金山网络，今年从周鸿祎口中夺食，入局搜狗。最近，马化腾在内部讲话中要求：腾讯干部要饥渴，不要做富二代，要做创二代。

　　土豪流行在战斗中壮大、野蛮生长，这是中国互联网企业的成长模式。

　　未来会如何？会不会有更文明的生长方式？25日，周鸿祎在清华演讲的最后，有学生问：“你反对垄断，我有一天发现手机里和电脑里全是360软件，你会跟马化腾有何不同？”

　　周鸿祎的回答是：“中国已经有了《反垄断法》，只要《反垄断法》落到实处，如果有一天360也堕落了，跟他们一路货色，《反垄断法》就是一把悬在我头上的剑。”（编辑卢爱芳）